一、夜半独坐忆长安
窗棂外梧桐叶落第三回时，我终于在砚台里研开了那团凝结的墨。月光像李白的霜，静静趴在信笺右上角，而笔尖悬停处，"见字如晤"四字洇出细小的毛边——原来相思是有重量的。
1. 青石板上的月光
记得你总说长安西市的青石板会反光，我们并排走过的夜晚，裙裾扫过的每一块砖都变成镜子。如今我踩着异乡的月光，突然明白那些石板为何那般亮——是无数个"举头望明月"的游子，把目光里的水银都倾泻在了上面。
2. 铜镜里的薄霜
晨起对镜时，发现鬓角沾着星子碎屑般的白。这铜镜还是你送的及笄礼，背面交颈鸳鸯的鎏金已斑驳。忽然想起王建那句"罗襦宝带为君解"，而我的衣带渐宽，竟连铜镜都照不全了。
二、驿道边的红蓼花
今晨在官道旁看见成片的红蓼，艳得像要灼穿秋雾。突然记起你说这种花又叫"游子愁"，采撷时汁液会染红指甲，如同心头血渗出来。我蹲下身细看，那些六瓣小花竟都朝着西北方向——恰是长安的方位。
"此情无计可消除，才下眉头，却上心头"——李清照写这句时，是否也数过更漏里沉淀的月光？我的刻漏早停了，唯有檐角铁马每夜叮当，数着比《子夜四时歌》更长的轮回。
三、未封缄的尾声
墨迹干透时，发现信纸皱得厉害。原来总有些水珠擅自坠落，在"加餐饭"的嘱托上冲出微型峡谷。我把信放进雕漆匣的刹那，窗外传来熟悉的鹧鸪声——"行不得也哥哥"，这鸟儿竟把《菩萨蛮》的韵脚，唱成了五言绝句。
月光突然斜斜劈进窗来，信笺上未干的泪痕泛起粼光，像条通往长安的微型银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