桃花潭水深千尺，不及汪伦送我情

十月二十三日 晴

傍晚整理旧书时，一张泛黄的明信片从《唐诗三百首》中翩然滑落。拾起一看，是十年前阿哲从南京寄来的，背面用工整的楷书写着：「桃花潭水深千尺，不及汪伦送我情——虽不能常聚，但念常在。」

窗外暮色渐浓，梧桐叶被秋风揉得沙沙作响，我摩挲着明信片粗糙的纹理，忽然被拉回那个蝉声聒噪的盛夏午后。高中毕业典礼结束后，我们骑着单车冲向城郊的铁路桥，衬衫被风鼓成白色的帆。阿哲突然在枕木边停下，极其认真地说：「以后就算隔着桃花潭那么深的水，你喊一声，我肯定游过来。」

潭水深深深几许

后来我们真的被命运推向不同的「潭岸」。他在秦淮河畔研究古建筑修复，我在黄浦江边做着数据模型。视频通话时总互相调侃：「汪伦同志最近可好？」「李白在此尚能饭三碗！」玩笑底下藏着心照不宣的珍重。去年冬天我项目失利，深夜在朋友圈发了句「欲渡黄河冰塞川」，二十分钟后他发来视频，背景是轰鸣的绿皮火车：「猜猜我在哪？下一站虹桥，带了两瓶淮扬酱菜给你开胃。」

原来最深的潭水从来不是地理距离，而是愿意穿越烟尘的奔赴。那些他记得的我随口提的酱菜品牌，我记得的他论文截稿日期，都在时光里沉淀成比桃花潭水更深的默契。

明月直入，无心可猜

唐代的汪伦用踏歌声和万家酒店招待李白，如今的友谊亦有当代注脚。阿哲会把我写的小程序代码打印出来贴满工位，我会把他拍的斗拱照片设成手机壁纸。我们不再折柳相赠，但会在算法推送有趣文章时立刻分享给对方；不再鸿雁传书，但云盘里永远存着彼此大学时期所有的照片备份。

烛光在窗玻璃上跳动，我把明信片收回诗集，忽然想起《庄子》里的「相视而笑，莫逆于心」。真正的友谊或许就是如此——不必时常提起，却从未真正远离。就像桃花潭水纵然千尺深，终究深不过人类情感谱系里最绵长的共振。

手机忽然亮起，是阿哲发来的消息：「刚才修复唐代地砖时想到你，图案和你毛衣花纹好像。」附了张斑驳的莲花纹砖照片。我望着窗外渐起的月色，笑着回复：「汪伦同志，下次我来南京，记得备好万家酒店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