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静夜思:月下独忆故园

静夜思:月下独忆故园

十月十五日夜记

窗外的月色,竟如此清寒皎洁,宛如一层薄霜,无声地铺满了书桌。我搁下笔,熄了灯,任这清辉流淌周身。蓦然间,李太白那首千百年来撩动无数游子心弦的诗句,便如此自然地浮上心头:“床前明月光,疑是地上霜。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。”

原来,有些情感,穿越了浩渺的时空,依旧能如此精准地叩响心门。在这异乡的深秋静夜,我与千年前的诗仙,共享同一份孤寂与思念。

故园之食

思绪首先飘向的,竟是味蕾的记忆。此刻,我无比思念母亲灶台上那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。简简单单的猪油打底,缀以翠绿的葱花,淋上酱油,浇上滚烫的面汤,最后卧上一个金灿灿的煎蛋。那香气,似乎能穿透岁月的壁垒,直钻入鼻尖。离家后,尝过各色精致的面点,但总觉得它们过于复杂,失了那份纯粹与温暖。那碗面里,盛放的不仅是食物,更是每个清晨母亲忙碌的背影和一声声“趁热吃”的叮咛。如今,我只能在电话这头,听着她絮絮地说着家乡新开了哪家店,今年的桂花酿得特别香,而我,连想象那香气都需要费极大的力气。

故园之音

继而响起的,是耳朵里的故乡。是清晨巷弄里由远及近的卖豆浆梆子声,是午后窗外聒噪却令人安心的蝉鸣,是傍晚时分邻居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悠长乡音。而此刻,窗外只有呼啸而过的车声,以及隔壁公寓隐约传来的、我并不能完全听懂的电视对白。这种置身人群却仿若隔着一层玻璃的疏离感,在夜里尤其明显。我甚至开始怀念起楼下那棵老槐树上,总在半夜啼叫不知名的鸟儿,那时觉得它扰人清梦,如今想来,那竟是故乡夜晚最鲜活的生命律动。

故园之人

月光移过窗棂,照在墙角的行李箱上。它静立在那里,像一个沉默的守望者,提醒着我的漂泊身份。最深的思念,终究是系于人身。想起父亲总爱在晚饭后泡一壶浓茶,看着新闻,时不时与我争论几句国内外大事;想起儿时的玩伴,如今是否也散落在天涯,为生活奔波;想起那条总跟在我身后摇尾巴的大黄狗,它最爱在夕阳下的小路上奔跑,浑身毛发被落日染成金黄。这些人,这些景,被时光的针线密密缝入我的生命,成为我的一部分,无论我走多远,都无法割舍。

夜更深了,月光依旧澄澈。我忽然明白,故乡之于游子,从来不是一个单纯的地理名词,它是由无数的感官碎片、情感联结与生命记忆构筑起来的精神家园。它或许会随着距离而变得模糊,但却从未消失,总会在这样一个“静夜思”的时刻,被一轮明月全部打捞而起,清晰得令人心头发紧,又温暖得足以抵御世间的寒凉。

“此夜曲中闻折柳,何人不起故园情。”千年前的叹息,在今夜,由一个异乡人接续。我终是抬起头,望向那轮亘古不变的明月,祈愿它将我的思念,遥遥地、分毫不差地,送达故园的窗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