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雨独坐书怀
檐外潇潇冷雨声
暮色四合时,骤雨忽至。独坐窗前看雨丝斜织,恍若天地间垂下万千银弦。檐角积水滴答,与远处隐约雷鸣相应,竟成天然韵律。忽忆少时祖母雨中烹茶,陶壶白汽与雨雾交融,她总说雨是天的眼泪,而今方知雨水本无悲喜,只是人心映照罢了。
残灯照壁影伶仃
案头台灯昏黄,将书架投影拉成幢幢山峦。墨水瓶沿凝结的釉光里,可见昔日批注的残句:“秋雨长街伞下人”。忽然惊觉这十年漂泊,总在异乡逢夜雨——金陵秦淮河的灯影碎雨,长安城墙下的急雨敲砖,而今岭南木棉絮混着霉湿气,竟都化作纸上氤氲。雨声中翻检旧信,某页泛黄日记飘落:“1998年9月12日,母亲冒雨送伞至校门,其衣尽湿而笑如常。”
雨终是旧时雨,人已非昨日人。灯下重读《陶庵梦忆》,张岱言“林下漏月光,疏疏如残雪”,今宵却是雨漏如珠,在水泥地绽开深色花痕。忽然电话铃响,故乡表兄言老屋西墙经雨坍塌,那面曾用粉笔写满唐诗的墙壁,终究归于泥土。
夜雨何时歇?推窗但见云破月来,积水中晃晃荡荡浮着半轮白月,犹如谁人失手打碎的玉盘。水纹漾处,忽然明白所有潮湿都会蒸发,所有裂痕皆可映照天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