敦煌行·观壁画咏怀
九月十五日 晴沙映日
穿越戈壁的热风终于将我送至莫高窟前。三危山的岩壁在夕照中泛着金箔般的光泽,犹如千年前《敦煌廿咏》所载"宝阁挂飞空,丹霞映晓日"的奇景。手持特准的考察证件,我跟随研究员穿过已对公众关闭的北区洞窟,那些未设防护栏的壁画竟伸手可触。
第十七窟的凝视
当手电筒的光斑掠过第17窟西壁,整幅《张议潮统军出行图》骤然苏醒。朱砂绘制的旌旗仿佛仍在飘动,墨线勾勒的驼队似有铃声传来。最震撼的是右下角题记处赫然留着唐代游人的刻诗:"铁甲将军夜渡关,朝臣待漏五更寒。日照沙场烽火静,羌笛吹彻玉门山。"斑驳的泥壁间,这些字迹与宋代重修时覆盖的菩萨衣褶形成奇异叠压。
夜宿研究院
晚间在敦煌研究院档案室,见到1908年伯希和拍摄的壁画照片。同一处飞天像,黑白影像中的青金石蓝仍比今日所见鲜艳数倍。老研究员取出保存箱中的唐代《敦煌杂咏》残卷,麻纸上的墨迹写道:"佛窟千尊列,仙龛万像开。瑞云生幡盖,宝雨落琼台。"我们共同调试新型多光谱扫描设备,试图在氧化黑的墨迹下寻找更早的诗文层。
今人重赋
夜半独坐鸣沙山,以平板电脑记录今日所得时,忽有明悟:我们永远无法完全复原最初的敦煌,就像无法挽回已坠入流沙的经卷。但每个时代都在进行着双向奔赴——我们修复壁画,壁画也在修复我们对美的感知。遂在电子笔记中续写残卷:"数字梵音存云阙,霓虹佛光映星河。愿身化作三危石,长守天衣飘举时。"
归途月光照亮沙砾间的陶片,忽然懂得历代敦煌诗人为何执著于记录。所有的褪色、剥落与湮灭,都反衬出存在本身的壮丽。正如那些无名诗人在洞窟壁面刻下的最后留言: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