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荷才露尖尖角
七月十二日 晴
清晨六点,荷塘还笼着薄纱般的雾气。我坐在老槐树下的石凳上,忽然想起杨万里那句「小荷才露尖尖角,早有蜻蜓立上头」。正念着,就见一片初绽的荷叶上,果然停着只红尾蜻蜓,翅膀还沾着夜露,在晨光里闪烁如碎钻。
荷塘晨韵
荷叶层层叠叠铺满池塘,新生的嫩叶卷成尖锥状,倔强地刺破水面。那些完全舒展的墨绿圆叶上,水珠滚来滚去,忽而聚成银盘,忽而散作珍珠。三两只白鹭掠过水面,爪尖划开倒映的云朵,惊得小鱼倏忽隐入叶影深处。
记得去年此时,这片荷塘尚显稀疏。如今新荷已亭亭如盖,淡粉的花苞从叶隙间探出,尖角处染着胭脂红,恰似少女抿唇轻笑时颊边的羞色。几只蓝豆娘在花苞间穿梭,翅翼振出细微风声,与远处传来的捣衣槌声应和成趣。
午后蝉语
日头渐烈时,蝉鸣从四面涌来。先是东边柳树上试探性的独唱,继而整个树林都加入轰鸣。这声浪裹着阳光的热度,把青石板路烤出氤氲蒸汽。卖莲蓬的老伯在树荫下打盹,草帽沿垂下的红穗子随着鼾声轻轻摇晃,竹筐里还躺着几支未售尽的莲蓬,翠绿荚实里藏着雪白的莲子。
夕照蛙声
暮色染红荷塘时,蜻蜓早已散去。晚风携来初开的荷香,混着岸边艾草的清苦气息。青蛙开始试嗓,先是零星几声,很快连成一片喧哗。最有趣是看见只碧色青蛙蹲在新荷叶上,腮帮鼓得溜圆,每叫一声,荷叶便轻轻颤动,露珠簌簌滚落水中,漾开圈圈涟漪。
归途遇见邻家孩童举着网兜追蜻蜓,竹竿梢头系着红布条。想起童年也曾这般痴看蜻蜓点水,如今方知诗人笔下「尖尖角」与「立上头」之间,藏着多少生生不息的轮回。夏日的生机总是这般迫不及待,才见新荷初露,转瞬便是接天莲叶了。
夜色渐浓时,荷塘换上另一种光景。月光给每片荷叶镀上银边,含苞的荷尖愈发显得娇俏。暗香浮动中,隐约又听见鱼尾拨水的轻响,想来明日黎明,又会有新的尖角破水而出,等待新的蜻蜓停驻。这夏日的光景,永远在告别,永远在重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