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夜独坐感怀
一窗明月半床书
三月的夜风裹着新柳的清香,从半开的木格窗棂渗进来。青瓷盏中的龙井已续过两回,茶叶在盏底舒展成初春的嫩芽模样。案头那册《陶庵梦忆》翻到"湖心亭看雪"处,张岱笔下的雪粒仿佛正簌簌落在砚台边沿。
「拥毳衣炉火」五字突然烫了眼睑,
原是灯花爆了个双蕊。
忽忆城南旧竹居
去年此时正与故友在城南竹舍围炉。记得那夜雨丝绵密,老韩用火钳拨着炭块,突然说起他祖父在抗战时埋下的三十坛绍兴黄。泥封的坛子如今该在竹舍后院的梧桐树下,我们约定待他退休那日要豪饮至天明。
此刻手机屏幕亮起,天气预报提示明日有暴雨。不知那株才两人高的梧桐,可经得起春雷的惊扰?
墨痕未干诗未就
毛笔在宣纸上洇出第三个墨团。本想誊写午后偶得的诗句,却总记不起第三联的平仄。砚池里渐渐凝结的墨汁,倒映着天花板上摇晃的灯影,像极了幼时在祖母家见过的皮影戏。
西厢的纺车声穿过三十年光阴,
突然在耳畔吱呀作响。
茶烟轻扬落花初
茶壶嘴逸出的白雾,正巧接住窗外飘进的樱花。这株染井吉野是搬来时房东所赠,今年竟开了七分满。花瓣落在稿纸上的姿势,与当年大学图书馆那本《花间集》里夹着的干花如出一辙。
忽然明白迟迟写不成诗的缘故——那些在键盘上敲打惯了的指尖,早已忘记如何感受纸张的纹理。就像此刻试图用平仄格律框住的,不过是春夜稍纵即逝的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