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二十日 晴
清晨推开窗时,那句"春风又绿江南岸"突然撞进心里。料峭的东风裹着柳絮掠过面颊,我才惊觉王安石笔下的绿意已悄然漫过整条护城河。
寻春
沿着青石板路走向河堤,去年枯黄的芦苇丛里钻出嫩绿的新芽,像大地伸出的无数小手指。几个孩童蹲在浅滩处,用树枝拨弄刚孵出的蝌蚪群,他们的笑声随着波纹一圈圈荡开,惊飞了岸边梳理羽毛的白鹭。
老槐树下遇见写生的美院学生,画板上洇开深深浅浅的绿。他告诉我颜料盒里新添了"荠菜青"和"柳梢黄",都是今早在菜市口现磨的矿物粉。突然理解古人为何要造"草色遥看近却无"这样的句子——那些浮在枝头的绿雾,确非颜料所能穷尽。
遇旧
转过九曲桥时撞见初中地理老师,老人正用枯枝在泥地上画长江流域图。"您看这岸边的水芹菜,"他指着石缝里星星点点的白花,"和三十年前我带你们野炊时长得一模一样。"他鬓角沾着蒲公英绒毛,像顶着小小的太阳。
归途在旧书摊淘到泛黄的《江南草木志》,扉页有前人用钢笔写的批注:"立春三候,东风解冻,蛰虫始振,鱼陟负冰。"突然明白春风绿的不只是河岸,还有那些沉睡在记忆里的,关于生命的全部想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