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忆里的旧时光
——仿《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》日记一则
一九二三年六月十五日 晴
早晨起来,窗外的蝉声便如潮水般涌进来。这使我想起幼时的百草园,那蝉鸣总与油蛉的低唱、蟋蟀的琴声交织着,在夏日的午后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。
一、泥墙根下的王国
旧宅后院的泥墙根,确是我的乐园。不必说碧绿的菜畦里总藏着偷吃嫩叶的蚱蜢,也不必说断砖下偶尔能掘出拖着细丝的蝼蛄,单是那潮湿的苔藓间,就有无限趣味。我曾用树枝掘开那些青灰色的绒毯,底下往往躲着慌张的鼠妇,蜷成小小的灰球,一碰便骨碌碌滚开去。
最妙的是雨后。蜗牛们从各处游出来,在墙上留下银亮的涎线。倘若用手指轻轻碰它的触角,那肉色的细棍便倏地缩回壳里,要等许久才敢重新探出来。这种把戏我百玩不厌,直到祖母用竹竿敲着窗棂喊:"阿张,仔细手烂!"
二、私塾里的墨香
三味书屋的先生极瘦,眼睛却亮得像浸在清水里的黑石子。晨读时他总捧着《诗经》在案前踱步,青布长衫的下摆扫过砖地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我们便在这声响里摇头晃脑地念"关关雎鸠",其实心思早飞到了后园的桂树上——那里有个废弃的蜂巢,偶尔还能掏出蜜来。
记得有回临摹字帖,我把"人"字写得像只叉开腿的青蛙。先生用戒尺点着我的纸,却忽然笑了:"字如立人,要站得稳当。"这话当时不懂,如今想起,竟觉得比《论语》里的句子还要深刻些。
夜已深了,新买的煤油灯冒着青烟。窗外的蝉不知何时住了声,只剩月光静静铺在书桌上。那些记忆里的虫鸣、墨香与戒尺声,忽然都变得很近,近得仿佛伸手就能触到童年潮湿的苔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