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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过江南岸,杨柳绿如烟

风过江南岸,杨柳绿如烟

三月廿八日 晴

晨起推窗,忽觉面颊一阵温软——是春风。这风与冬日的凛冽截然不同,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隐约的花香,恰似贺知章笔下“不知细叶谁裁出,二月春风似剪刀”的灵巧,又暗合王安石“春风又绿江南岸”的浩荡。我忽然心生雀跃,决定去湖畔走走,看看这春风究竟裁出了怎样的江南。

一、湖畔春痕

西湖边的垂柳果然已笼上一层薄薄的绿雾。枝条柔韧如丝绦,在风中翩跹起舞,那新生的嫩叶细密如眉,正是春风这位无形裁缝的杰作。古人说“吹面不寒杨柳风”,此刻才真切体会——风拂过柳梢,再扑到脸上,只剩下一片酥痒的暖意。几只早燕斜掠水面,尾翼点起涟漪,风便把那些圆晕一圈圈推开,揉碎了一池倒映的云影天光。

坐在长椅上看对岸雷峰塔,塔影在水波中微微晃动,仿佛风正用看不见的手擦拭着一幅水墨长卷。想起李峤《风》中“过江千尺浪,入竹万竿斜”的磅礴,此刻的风却温柔得多。它只肯在竹林中穿梭,惹得竹叶沙沙作响,像一群绿衣少女在窃窃私语;它也只肯在湖面掀起细碎波纹,阳光洒上去,便成了满池跳跃的碎金。

二、风中的故事

午后行至白堤,风中飘来断断续续的越剧唱腔。循声望去,几位老人聚在亭子里,一把二胡,几副嗓子,就在春风里搭起了戏台。唱的是《梁祝》选段,十八相送。那句“春风杨柳万千条,比不上你我情意长”被老妪唱得百转千回,风便捧着这唱词,轻轻洒向湖面,洒向游人的耳中。

这风或许也曾拂过古人的衣袂。当年白居易筑白堤时,是否也感受过同样的春风?他写下“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”时,指尖应当掠过同样的暖意。风是永恒的信使,它记得每一代人的故事,又把它们揉碎了,散入新的春天。就像现在,它把老人的戏腔、游人的笑语、甚至远处孩童放风筝的欢呼都搅拌在一起,酿成独属于这个午后的甘醴。

三、暮风沉思

日落时分,风渐渐转凉,带来些许水汽。苏堤上灯笼次第亮起,在暮色中如一串浮动的珍珠。这时的风变得沉静,裹挟着夜来香的馥郁,轻轻推动归舟。忽然理解为什么古人总爱在诗词里借风抒怀——它无形无相,却无处不在;它柔弱无骨,却能推波助澜、传播花香、改变四季的颜色。

王安石当年站在瓜洲渡口,望着被春风吹绿的江南,心中涌动的是变法图强的豪情;贺知章看到春风裁剪出的柳叶,生出的是对自然造化的赞叹。而今夜的我,只是万千被春风拂过的普通人之一。但风从不厚此薄彼,它平等地抚过帝王将相,也抚过布衣黔首。正如现在,它吹动我的发梢,也吹动西湖的波涛,我们在同一阵风里共享着整个春天。

归家路上,见小区墙角的野花在风中摇曳,忽然想起那句“春风不度玉门关”。此刻江南的春风正盛,而西北的春风或许才刚刚启程。风有风的脚步,春有春的节奏,人间万事,莫不如此。惟愿化作一缕春风,温柔待世,从容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