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巷日记:那一抹丁香色的温柔
五月初七 梅雨渐稠
青石板又泛起粼粼水光,整座城浸在薄烟里。我撑着旧桐油伞走过巷口时,忽然想起戴望舒的那首诗——原来江南的梅雨,真能下成一首朦胧的绝句。
雨丝斜织着黛瓦粉墙,
丁香结缠绕在谁家檐角?
我数着水洼里的涟漪圈圈,
恍若时光投下的铜钱币
遇伞记
转角处忽然飘来一抹淡紫,是柄宣纸裱糊的丁香伞。执伞的素衣姑娘踩着积水走来,绣鞋溅起的水珠都带着书卷气。我们错身时伞沿轻触,她颔首一笑,发间茉莉梳蓖随步摇轻颤,竟教我怔在原地,任半幅肩膀淋湿在雨里。
这巷子原是极窄的,两伞相逢总要有人侧身。而今新式钢骨伞总急匆匆撞开雨幕,倒是传统油纸伞惯会相让,竹骨与竹骨擦肩时,总要絮絮地说些雨水润泽竹青的闲话。
染香录
蹲在老周头的伞铺檐下避雨时,他正往新绷的伞面上绘桃枝。桐油味混着雨汽漫进来,他忽然说:“旧时姑娘们撑伞走过长巷,伞面浸透雨水,会往下滴染了花汁的香。”
“如今化学颜料当然不褪色了——”他抖了抖手中将成的伞,“可你看这雨巷,是不是比从前寂寞些?”
昨夜重读《雨巷》,方知诗人要等的不仅是姑娘,更是那柄“撑着油纸伞”的具象浪漫。当工业流水线吞噬了手工温度,当滴滴打车取代了雨中踟蹰,我们失去的何止是褪色的诗意?
拾遗记
归途时雨势渐收,在巷尾拾得半柄弃伞。竹骨仍倔强地支棱着,残存伞面印着模糊的兰草纹,伞柄刻有“丙申年杏月”字样。想来七年前某个清明,是否也有位少年,撑着它走过深深巷陌,去摘一枚带露的玉兰?
我将这残伞倚在斑驳墙根,忽有燕影掠过巷子上空。抬头望见云隙漏下一缕夕照,正巧照亮青苔最盛的屋角——那里真有几簇丁香,在碎雨里绽出湿漉漉的紫云。
暮色记
华灯初上时雨终停了。路灯将积水照成满地碎镜,每面镜子里都倒映着一角天空。忽有穿汉服的少女们嬉笑着走过,她们提的绢灯晕开团团暖光,绣花鞋故意踩进水洼,惊散满地的星子。
原来浪漫从未消失,它只是换了个模样,继续在人间流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