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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夜独白:一则中篇散文日记

雨夜独白:一则中篇散文日记

窗外的雨,从午后便开始下了。起初只是淅淅沥沥的几点,敲在玻璃上,像是不耐烦的指节叩问着时空。待到黄昏时分,这雨竟愈发绵密起来,连成一片白茫茫的纱幕,将整座城市笼罩其中。我独坐在书桌前,摊开这本皮质封面的日记本,墨水瓶里的蓝黑墨水映着台灯温暖的光,仿佛也泛起了涟漪。

这样的雨夜,总叫人无端陷入回忆。记得幼时在老家的瓦屋下,每逢夜雨,祖母便会点燃一盏煤油灯,就着那摇颤的光晕缝补衣物。我伏在她膝头,听雨水从屋檐跌落天井的声响——先是积蓄在瓦沟里的闷响,继而汇聚成串,最后哗啦啦倾入陶瓮,竟奏出一曲天然的乐章。而今钢筋水泥的公寓里,唯有空调外机单调的嗡鸣与雨声应和,竟显得格外寂寥。

日间路过城南的旧书店,竟在角落寻得一本泛黄的《陶庵梦忆》。书页间夹着一枚干枯的银杏叶,叶脉间还隐约可见钢笔写就的日期:一九八七年秋。不知是哪位读书人留下的印记,如今又为何流落至此。老板说这是前阵子拆迁区收来的旧物,整整三麻袋的书,大半都受了潮,只拣出这些尚能翻阅的。

雨声渐密

雨势忽然汹涌起来,敲击着空调外机的铁皮棚顶,竟似战鼓雷鸣。我突然想起张岱在《湖心亭看雪》里所言:“莫说相公痴,更有痴似相公者。”每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痴人,在荒诞中坚守着某种执念。就像那位在书页间珍藏秋叶的陌生人,或许也曾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,听着夜雨读书、批注,将心事化作墨迹。

日记的好处,在于它从不要求你成为任何人。你可以是破碎的,矛盾的,甚至虚伪的——只要笔墨落纸的瞬间是真诚的。就像此刻,我写下这些文字,并非为了什么崇高的目的,仅仅是因为雨声太寂寥,而回忆太拥挤。

前日与友人谈及“故乡”的定义。她说自从老城区改造后,再也找不到儿时吃过的糖画摊子,故乡便成了地图上一个空洞的名词。我想起去年回乡,发现童年攀爬过的槐树已被移走,原地立起闪着霓虹的便利店。 Progress is inevitable, but what we lose along the way leaves an ache that never quite heals.

雨声稍歇

雨不知何时变得温柔了,细密的沙沙声如同春蚕食叶。翻看从旧书店淘来的书,意外发现扉页上有铅笔写的诗句:“君问归期未有期,巴山夜雨涨秋池。”字迹已被岁月磨得浅淡,却依然能辨出笔锋里的怅惘。忽然觉得,每个时代的人都在重复相似的情感,只是借不同的器物承载罢了——从前是书信和日记,如今是社交媒体的动态和私密博客。

夜已深了,雨声彻底安静下来,只余下水管里偶尔的滴答声,像是一首曲子的余韵。合上日记本时,墨迹未干的字迹在灯光下微微反光。或许很多年后,也会有人偶然读到这些文字,在另一个雨夜,想起某个不曾谋面的陌生人。而那时,此刻的怅惘与温暖,都将化作银杏叶般的书签,夹在时间的缝隙里永恒地鲜活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