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读古诗渡荆门送别有感
十月二十三日 晴
今日秋深,霜风渐起。整理旧书时,忽见高中语文课本,页角微卷处正是李白《渡荆门送别》。指尖抚过「山随平野尽,江入大荒流」的墨迹,忽然想起十年前初读此诗的那个午后,竟与今时心境迥然不同。
一、诗中之渡
年少时读这首诗,只见山河壮阔。想象诗人乘舟东下,出蜀道而入楚天的豪迈,觉得「月下飞天镜,云生结海楼」是世间最浪漫的想象。那时总向往着远行,认为离别是为了更壮阔的相逢,就像李白笔下「仍怜故乡水,万里送行舟」的洒脱,带着少年不识愁滋味的轻狂。
而今重读,方知这1200年前的文字里,藏着的不仅是地理上的渡口,更是人生阶段的渡口。25岁的李白「渡远荆门外」,从此辞亲远游,实际上是与故乡的永别——他此生再未回过蜀地。诗中所谓「送别」,送的不仅是山水,更是昨日的自己。
二、时空对话
窗外的梧桐叶正片片飘落,我忽然理解为何李白要在「山随平野尽」的开阔景象后,突然转入「仍怜故乡水」的柔情。这看似突兀的转折,恰是游子最真实的心境——纵使前方有万里江山,最初滋养生命的那脉清泉,永远在记忆深处流淌。
这让我想起自己离乡求学时,火车驶过长江大桥的那个清晨。朝阳初升,江面碎金闪烁,确如「月下飞天镜」般幻美。但当时口袋裏母亲塞的煮鸡蛋还温热,那份温度让我在壮丽景色前忽然鼻酸。原来古今游子的情愫,竟如此相通。
三、永恒的渡口
李白的诗句穿越千年,依然鲜活如初,正是因为每个人生命中都有一座「荆门」。可能是毕业离校的那道校门,可能是告别挚友的车站月台,也可能是目送子女远行的家门口。这些渡口标记着成长的轨迹,而我们都是摆渡人,既渡人,亦自渡。
暮色渐合时,我合上诗集。突然明白这首诗最动人处,在于它记录了一个永恒瞬间——当诗人回首望见故乡水仍依依送行,那刻的感动与不舍,凝固成中华文化中最美的送别意象。正如我们每个人记忆深处,都有一道不曾远去的目光,温柔地注视着我们走向更广阔的天地。
「渡荆门送别」,送别的何止是李白,是所有在时光中前行的人。而诗的存在,让这送别有了温度,让千载之后的秋夜,依然能听见那声穿越时空的叹息与问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