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日撷果记:从“最是橙黄橘绿时”说开去
霜降时分的果园独步
十月末的清晨,白霜初降,我踩着沙沙作响的落叶走进城西的老果园。这原是外公留下的园子,如今由我接手照料。橘树与橙树交错种植,枝头累累的果实压弯了枝条,在晨光中泛着金红交错的光泽。忽然想起苏轼《赠刘景文》中的名句:“一年好景君须记,最是橙黄橘绿时”。此刻站在果园中,方才真正领会这“橙黄橘绿”四字之妙——橙子渐由青转黄,橘子却还带着几分翠色,黄绿相间,恰是秋日最丰腴的容颜。
果实与诗词的交响
抚摸着粗糙的果皮,忽然想起古人咏果的诗词何其精妙。杜甫在《竖子至》中写“楂梨才缀碧,梅杏半传黄”,将果实的生长状态写得如在目前;杨万里“梅子留酸软齿牙,芭蕉分绿与窗纱”更是以味觉入诗,酸得让人齿根发软。这些果实古诗词不仅记录着作物的生长周期,更承载着农耕文明的诗意观察。我拿着竹剪采摘橙子时,忽然明白为何古人总爱以果喻人——李峤《李》诗云“潘岳闲居日,王戎戏陌辰。蝶游芳径馥,莺啭弱枝新”,其中“王戎戏陌辰”便暗用“王戎卖李”的典故,以果实的品性喻人的品格。
果实的时空之旅
中午坐在园中石凳上小憩,剥开刚采的橘子,橘香迸发瞬间,忽然想起这品种竟是唐宋时期通过丝绸之路传来的“乳橘”。韦应物《答郑骑曹青橘绝句》中“怜君卧病思新橘,试摘犹酸亦未黄”写的便是此物。千年时光在这些果实身上留下印记,而果实古诗词恰如时空胶囊,保存着每个时代的味觉记忆。李白“玉盘杨梅为君设,吴盐如花皎白雪”写尽唐人的精致生活;范成大《四时田园杂兴》“梅子金黄杏子肥,麦花雪白菜花稀”则勾勒出南宋的田园画卷。
贮藏室里的哲思
傍晚整理贮藏室时,发现外公留下的笔记本,密密麻麻记录着每棵果树的生长情况。在1958年那页,他抄了白居易《荔枝图序》“壳如红缯,膜如紫绡,瓤肉莹白如冰雪”的句子,旁边批注:“果之美,在色香味俱全,更在生生不息”。忽然懂得这些果实古诗词为何能穿越千年依然鲜活——它们写的不仅是果实,更是生命轮回的赞歌。就像钱锺书在《管锥编》里说的,咏物诗的最高境界是“即物即人,即景即情”。
灯火下的书写
夜间在窗边写作,剥着橘子回味今日所思。橘络在灯下如蛛网般晶莹,让我想起李商隐“沧海月明珠有泪,蓝田日暖玉生烟”的朦胧之美。这些果实古诗词仿佛古老的种子,在每个读懂它的人心中重新开花结果。忽然明白为何古人说“文章乃经国之大业,不朽之盛事”——正如这些果实年复一年地成熟,美好的文字也会在时光中永恒轮回。合上日记时,月光正好照在苏轼诗集上,泛黄书页间,“最是橙黄橘绿时”七个字,正散发着穿越千年的果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