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廿三 晴
晨光初透时,我踩着沾满露水的田埂往村东头去。远处忽然传来竹笛的呜咽声,抬眼便见邻家阿旺骑着老水牛慢悠悠转过竹林。这景象让我蓦地想起袁枚那句"牧童骑黄牛,歌声振林樾",只是他胯下这头青灰色的大水牛,犄角弯得像是要勾住天边的云絮。
意外的交响
牛蹄踏在碎石路上的咔嗒声忽然停了。阿旺从腰间抽出新削的柳笛,正要吹奏时,整片杨树林突然爆发出震耳的蝉鸣。那些藏在叶脉间的黑甲乐师们,竟把夏日的燥热都化作声浪,层层叠叠地推过来。牛背上少年单薄的笛音,此刻成了这自然交响乐里倔强的装饰音。
我蹲在渠边观察许久:
- 三只红蜻蜓在牛角上方盘旋成三角阵
- 老牛甩尾惊起的蚱蜢撞进蛛网
- 阿旺草帽边缘漏下的光斑在他鼻尖跳舞
时光的褶皱
晌午的日头把影子越压越短。牧童横坐牛背的身影,与二十年前父亲描述的景象重叠在一起。那时没有水泥路,牛蹄会陷在雨后松软的黄土里;那时蝉声更密,因为孩子们还不会用竹竿粘蝉;那时"意欲捕鸣蝉,忽然闭口立"的童趣,会从每个放牛娃的眼睛里溢出来。
暮色渐浓时,我看见阿旺牵着牛去河边饮水。牛角上不知何时停了两只蓝豆娘,翅膀映着晚霞,像两片烧红的琉璃。忽然明白古诗里那些鲜活的画面,原是从这样细碎的时光里打捞出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