壬寅年冬月初七 阴
朔风卷着硝烟掠过残破的城墙,我蜷缩在战壕里借着油灯微光,第无数次摩挲着怀中那封皱巴巴的家书。杜甫先生那句"烽火连三月,家书抵万金"突然在心头炸开,字字如弹片嵌入骨髓。
血泥里的月光
昨夜敌军炮火稍歇时,通讯兵老周拖着半条血腿爬进阵地,从贴胸口袋掏出七封家书。当他颤抖着将属于我的那封递来时,我分明看见信封上沾着暗红指印。"路上遇到迫击炮...王二狗那封...永远送不到了..."老周说完就昏死过去,而我的眼泪把信封上"吾儿亲启"四个字晕成了水墨画。
纸笺上的温度
母亲的字迹比半年前更歪斜了,她说后院的枣树今年结得特别多,特意晒了干枣托人捎来;小妹偷偷在信纸夹层画了朵歪歪扭扭的梅花,旁边写着"哥哥打胜仗"。这些寻常字句此刻竟比防弹衣更让人心颤,我忽然理解古人为何要用"抵万金"来形容——在这血肉横飞的炼狱里,家书是唯一能证明我们还未变成野兽的圣物。
永恒的等待
今晨又轮到我们连冲锋。子弹擦过耳际时,我听见怀里的信封发出沙沙声响,仿佛母亲在耳边叮嘱"平安回来"。不知今夜又有多少封家书永远等不到主人拆阅,就像战报上冰冷的数字永远不会记载:每个阵亡士兵背后,都有一封永远等不到回信的家书正在慢慢发黄。
油灯将尽,我把家书重新藏进贴近心脏的暗袋。远处又传来炮火轰鸣,而我在枪栓上刻下第八道划痕——那是母亲信里说的,家乡积雪融化的月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