榆林古韵:追寻边塞诗中的驼铃与长城
一、诗词里的榆林记忆
清晨整理书架时,一本《全唐诗》从架上滑落。书页散开处,赫然是李益的《登夏州城观送行人赋得六州胡儿歌》:“六州胡儿六蕃语,十岁骑羊逐沙鼠...无定河边数株柳,共送行人一杯酒。”指尖抚过“无定河”三字,忽然想起这条横贯榆林的河流,竟在千年诗篇中如此鲜活。
《榆林郡》·王维
“城隅劳心处,雪后望榆林。朔风动秋草,清跸长安道。”这首少有人知的诗作,却让我想起去年深秋的榆林之行。彼时站在镇北台上眺望,确如王维所言,朔风卷起枯黄草叶,将历史的絮语吹进现代人的耳中。
二、镇北台下的时空对话
那日黄昏,我站在明长城遗址的夯土层上,手机里正播放着《榆林府志》中收录的明代诗人徐瑛的《题红石峡》:“两山虎峙峡中开,一水洪涛天外来...”眼前红石峡的丹霞地貌与诗句完美重合,夕阳将石窟寺照得金红,仿佛能看见古代文人墨客在岩壁上题诗的身影。
最令我动容的是在无定河边。晚唐诗人陈陶的“可怜无定河边骨,犹是春闺梦里人”让这条河流承载了太多悲情,但眼前的景象却是芦苇摇曳、水鸟嬉戏。当地老人说,这些年退耕还林让无定河重现生机,倒是应了清代诗人杨蕴《榆林秋望》中“沙退河渠渐有声”的预言。
三、诗词地图上的行走
循着《榆林县志》里收集的三十七首古诗,我开始了特别的寻诗之旅。在统万城遗址读赫连勃勃的“美哉斯阜”,在白云山找杜芝《游白云山》的“紫阙琳宫”题刻,甚至学着清代诗人谭吉璁《榆林七夕》里的“女儿结彩楼”,向当地妇女学习剪纸手艺。
最难忘的是在麻黄梁遇到牧羊人老张。当他听说我在收集榆林古诗,立即用陕北方言唱起《木兰辞》里的“朝辞黄河去,暮至黑山头”。他说小时候放羊,爷爷就教他背这些诗,“诗里的黑山就是咱榆林的黑龙山嘛!”这种口口相传的民间记忆,比任何文献都来得生动。
四、现代榆林的诗意新生
夜幕降临时,我站在榆林古城墙上看着霓虹灯渐次亮起。明代诗人杜鼐《秋日榆林》里“旌旗昼卷沙场静,铙鼓夜鸣边月寒”的肃杀早已化作广场上的歌舞升平。但有趣的是,在新建的河滨公园里,当地政府将历代咏榆林的诗句刻成碑林,孩子们踩着轮滑背诵“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”。
在榆林最后一天,我特意去听了一场陕北说书。盲艺人张师傅将王维的《渭城曲》改编成榆林小调,当“劝君更尽一杯酒”用苍凉的嗓音唱出时,突然理解了什么叫“诗脉永续”。这些古诗从来不是故纸堆里的文字,而是活在烟火人间的声音。
五、归途中的思考
回程的飞机上翻阅拍摄的照片,忽然发现个有趣现象:榆林地区的古诗中出现频率最高的意象,除了大漠、长城、驼铃外,竟是“绿柳”和“清泉”。这与我们通常认知中的黄土高原截然不同。查阅史料才知,榆林在明清时期还有“水草丰美”的记载,诗词中的生态记忆,或许正启示着今天的退耕还林工程。
想起在红碱淖遇到的生态志愿者小刘,他正在用无人机种植沙柳,手机里存着清代《榆林竹枝词》作参考:“不信蕞尔沙碛地,三春亦有杏花天”。他说先人的诗句证明这里本该绿意盎然,而他们的植树计划就叫“重返诗意榆林”。
这趟旅行让我明白,古诗从来不是束之高阁的古董。当我们在榆林的黄土地上行走,在驼铃声声中聆听,在长城垛口眺望,那些诗句便自动苏醒。它们是从时间深处伸来的藤蔓,牵着今人触摸历史的温度。而我们要做的,就是让这些美丽的枝条,继续在新时代生长出鲜活的绿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