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窗琐记
一、檐角漏下的光阴
晨起推窗时,檐角正悬着半枚残月,像被秋风啃剩的柿饼,沁着霜白的甜。玻璃上凝着昨夜呵出的雾气,手指划过去,便淌出几道蜿蜒的小溪——这大约就是散文家总爱描摹的"时光痕迹"了。
1. 梧桐私语
院角那株老梧桐开始落叶子了。枯黄的掌状叶片打着旋儿飘坠,沙沙响着,仿佛在复述某个被蝉鸣淹没的夏日秘密。我总疑心每片叶子都藏着一则微型散文,否则怎会如此脉络分明?捡起一片对着光,竟真从叶脉间隙里读出几句泰戈尔的诗。
二、茶烟里的修辞学
午后煮茶,看银针般的白毫在沸水中舒展。蒸汽攀着窗格爬升,将窗外的山色洇成水墨小品。突然懂得古人为何总将"茶烟"与"文章"并提——这袅娜升腾的姿态,本就是最天然的排比句式。
2. 砚台生苔
书案上的端砚许久未用,墨池里竟生出绒绿的苔衣。取清水养着,看它们随涟漪款摆,倒比刻意写出的骈俪对仗更富韵致。忽然记起张岱《陶庵梦忆》里那句:"人无癖不可与交,以其无深情也。"这方砚台的苔癣,或许正是我耽溺文字的证据。
三、暮色中的分号
黄昏最宜读沈从文。当夕照将远山裁成剪纸,那些关于沅水、吊脚楼的句子便自动在纸上游动起来。暮色是天然的标点符号:归鸟是逗号,炊烟是破折号,而突然亮起的窗灯,分明是某篇未竟散文的分号——故事总在明暗交界处生长。
合上书页时,月光已漫过窗台。案头稿纸上,白日写坏的句子正被镀成银箔。忽然觉得散文之道,不过是在满地六便士里,始终记得抬头看月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