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》观荷日记

七月十五日晴

清晨五点，披衣起身，独自往西湖而去。友人前日离杭，送别时约我今晨去看荷花，说此时荷花最好，晨露未晞，清香最浓。我本贪睡，但想到杨万里“毕竟西湖六月中，风光不与四时同”的诗句，竟一夜未曾安枕。

行至湖畔，曙光初露，湖面氤氲着薄雾。远远望去，荷叶田田，果然如杨万里所写“接天莲叶无穷碧”。那绿色并非单调，近处是嫩绿，稍远些转为翠绿，再往湖心去，便是墨绿了。层层叠叠的荷叶随风起伏，真如碧浪接天，穷尽目力也望不到边。偶尔有早起的水鸟从叶间掠过，惊起一串水珠，在晨光里闪闪发亮。

太阳渐渐升高，金光洒在湖面上。这时才看清荷叶间挺立着的荷花，果然是“映日荷花别样红”。那红色也是各有千秋：有的深红如胭脂，有的浅红如少女面颊，还有的白中带粉，娇羞欲语。最妙的是阳光透过花瓣，竟显得晶莹剔透，仿佛不是人间俗物。几只蜜蜂已在花间忙碌，想必是贪恋这清晨第一缕花香。

我在湖边一块青石上坐下，静静看着。想起杨万里写此诗时，也是送别友人后见如此景象。诗人说“风光不与四时同”，何止四时不同，每一刻都在变化。方才荷花还含苞待放，不过一刻钟工夫，已经有三两朵完全绽开，露出嫩黄莲蓬。而有些昨日的花朵，花瓣已开始凋落，飘在水面上，随波荡漾。

看着这接天莲叶与映日荷花，忽然明白了古人为何如此爱莲。周敦颐说“出淤泥而不染”，杨万里则直写其壮美。在这湖光山色之间，人也变得通透起来。所有离愁别绪，所有尘世烦忧，似乎都融在这无边碧色与嫣红之中了。

日上三竿，游人渐多。我起身离去，回头再望西湖，荷叶荷花在阳光下更加灿烂。忽然领会杨万里诗中未说出的那层意思：最美的风景，是要在清晨独享的；最真的情感，是要在别后体会的。带不走西湖荷花，却带走了满心清凉，这也算是与古人间隔千年的心意相通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