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记事·山寺桃花始盛开
四月二十日 晴
晨光熹微时,我便踏上了前往城郊古寺的路途。这句自小熟诵的“人间四月芳菲尽,山寺桃花始盛开”,像一句蛰伏在心底的谶语,总在暮春时节悄然苏醒,催促着我前去印证那分海拔赠予的、迟来的春意。
车马渐稀,山路蜿蜒而上。确如白乐天所言,城中的桃李早已褪尽红妆,结出细嫩的青果,绿荫已成规模。而在此处,春的脚步却仿佛被山岚挽留,放缓了节奏。微风拂过,带来的不再是平原那般温燥的气息,而是掺着松针清苦与泥土潮润的凉意,沁人心脾。
寻访古寺桃林
行至山门,未见桃花,先闻钟声。一声声,悠远沉浑,荡开在林杪之间,似乎将尘世的喧嚣都隔绝在下界。绕过几重殿宇,循着若有若无的花香深入后山,一片绚烂的云霞蓦然扑入眼帘——那便是了。
并非想象中娇弱无力的姿态,山寺的桃树因得风更疾,向阳更足,枝干反倒显得虬劲疏朗。花朵开得极放肆,极饱满,是那种毫无保留、竭尽全力的盛放。深红、浅红、粉白,层层叠叠缀满枝头,在湛蓝的天幕下,与古寺朱红的墙壁、青黑的瓦当相互映照,碰撞出一种既出世又入世的鲜活生机。几只蜜蜂嗡嗡地忙碌着,在那花海间时隐时现。
我立于树下,仰头感受着阳光透过花瓣变得温柔的抚摸。忽然了悟,诗人当年或许并非仅为记录物候之异。这“始盛开”的,又何止是桃花?更是一种生命的时区与节奏。平原的花谢了,它的使命便已完成;而山中的花,则正遵循着自身的法则,从容不迫地迈向极盛。不必追赶,无需焦虑,每一个生命都有其独属的绽放季节。
禅意与感悟
在寺中小坐,与一位清癯的老僧闲聊。他指着那桃林笑道:“世人总爱在花开最盛时涌来,殊不知,寺里的桃,看得最久的反倒是它如何耐过寒冬,如何在春寒中挣出第一个花苞。”语罢,他斟上一杯清茶,茶烟袅袅,一如这山间的时光,缓慢却自有深意。
日落时分,我循原路下山。回头再望,那片桃林在夕晖中宛若燃烧的火焰,静谧而炽烈。我带走了一身花香,也带走了“山寺桃花始盛开”这句诗背后更为丰厚的意蕴——关于海拔,关于时间,关于不随流俗、安然自处的生命姿态。它提醒着我,无论人间如何芳菲阑珊,总要相信,在某处山巅,永远有一场花期,为你我而迟留,而正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