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伤古诗中的暮春独白
四月将尽,窗外桐花簌簌而落,恰如李后主词中"林花谢了春红,太匆匆"的景致。案头《纳兰词笺注》翻至《浣溪沙》一页,"当时只道是寻常"七字竟灼得眼眶生疼。忽然明白,千古情伤诗文之所以穿透岁月,皆因人间别离从不肯放过任何一代痴心人。
诗笺上的泪痕
清晨整理旧物时,从《唐诗三百首》扉页飘落一页信笺。墨迹是三年前与他同游苏州时抄的韦庄词:"琵琶金翠羽,弦上黄莺语。劝我早归家,绿窗人似花。"那时拙政园的紫藤正垂成漫天烟霞,他执笔蘸着茶汤在石桌上摹写这句,笑说此景合该配吴侬软语吟唱。而今信笺边缘已泛黄卷曲,像被泪水反复浸泡又风干的蝴蝶翅膀。
平仄里的裂帛声
午后试读元稹《遣悲怀》,"诚知此恨人人有,贫贱夫妻百事哀"两句竟无论如何念不顺遂。忽然记起去岁深秋,我们最后次在电话里争执,听筒那端传来瓷器碎裂的锐响——正是他摔了那只定窑白瓷杯,杯身原刻着苏轼"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"的诗句。原来情伤古诗最残忍处,是让后人对着文字哭他人的故事,流自己的眼泪。
月下的谶语
今夜月色如李商隐"夜吟应觉月光寒"所状,阳台上那年与他合种的忍冬花却开得恣肆。忽然懂得古人为何总将情思托付明月,《古诗十九首》中"明月何皎皎,照我罗床帏"的孤寂,与李白"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"的怅惘,其实皆是对不可追者的无言叩问。这轮明月照过汉宫秋扇,照过唐苑残荷,如今又照着我掌纹间蜿蜒的泪迹。
笺注里的轮回
重读《红楼梦》中黛玉焚稿片段,忽注意到脂砚斋批注:"绛珠之泪至死不干,非为一人,乃为千古痴儿女一哭。"方才惊觉情伤古诗从来是同心圆的涟漪,从《诗经》"士之耽兮,犹可说也"的叹息,到晏几道"琵琶弦上说相思"的缱绻,所有心碎都共享同种平仄韵律。我此刻在日记里记录的痛楚,或许正与某个朝代深夜抄诗的陌生女子叠印着相同泪痕。
暮色渐浓时,将李清照《声声慢》词牌名写在日历四月三十日这格。梧桐更兼细雨的黄昏,原来跨越九百年光阴仍不曾改变凉薄温度。忽然听见窗外有孩童嬉笑着背诵"此情可待成追忆,只是当时已惘然",稚嫩声线撞碎在晚风里,竟泛着青铜器般的锈色光泽。原来情伤古诗从来不是标本,而是永远鲜活的伤口,在每个恰逢其时的灵魂里重新渗出血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