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怀沙》读后日记
五月廿七 阴雨绵绵
今日重读《九章·怀沙》,窗外雨声淅沥,恰似两千年前汨罗江畔的呜咽。屈子“怀沙”之叹,穿过时空的帷幕,重重叩击在心弦上。那句“滔滔孟夏兮,草木莽莽”竟与眼前江南梅雨时节的郁郁葱葱叠印在一起,让人恍惚间不知今夕何夕。
一、沙石与清白
屈子言“怀瑾握瑜兮,穷不知所示”,复叹“同糅玉石兮,一概而相量”。这“怀沙”之“沙”,何尝不是对世俗混淆美丑、颠倒黑白的悲愤控诉?他怀抱沙石沉江的决绝,与其说是对生命的放弃,不如说是以最惨烈的方式守护心中至纯至净的“瑾瑜”。这使我想及当下,信息洪流中真伪难辨,多少人如屈子般怀才不遇、抱憾终身?然屈子之伟大,在于他选择了以笔为剑,以死明志,将一身清白托付给滔滔江水,成就了永恒的精神雕像。
二、汨罗的回响
“浩浩沅湘,分流汨兮”,屈子足迹最后停留的汨罗,早已不仅是地理意义上的江河,更成为了中国文化中一道深深刻痕。每至端阳,龙舟竞渡,粽叶飘香,皆是后世对这位诗人的绵长追思。今日读书至“定心广志,余何畏惧兮”一句,忽然泪目。这是何等的坚毅与坦然!在政治理想彻底破灭、放逐荒野之际,他依然能坚定心志、拓宽胸襟,宣称无所畏惧。这种精神力量,穿越千年,依然给人以强烈的震撼和鼓舞。
反观自身,生活中偶遇挫折便时常怨天尤人,与屈子之境遇相比,实乃云泥之别。然屈子之《怀沙》非为引人颓唐,恰是教人于绝境中坚守本心。他虽沉江,然其文传世,其魂不朽,岂非另一种形式的永生?
三、文学的火炬
《怀沙》通篇充满比喻与象征,香草美人,恶禽臭物,构建起一套丰富的意象系统。屈原创立的“楚辞”体,突破《诗经》四言桎梏,句式参差灵活,更适于抒发激荡情感。鲁迅称《离骚》“逸响伟辞,卓绝一世”,《怀沙》作为其精神姊妹篇,同样展现着浪漫主义文学的巨大魅力。它不仅是个人命运的悲歌,更是整个时代的镜子,映照出战国末期楚国的衰颓与诗人的忧思。
合上书页,雨仍未停。屈子之“怀沙”,怀的是对故土的眷恋,是对理想的执着,是对污浊世界的最后抗争。他沉没了身躯,却升华了灵魂。夜阑人静,仿佛听见穿越时空的吟唱:“世溷浊莫吾知,人心不可谓兮。知死不可让,愿勿爱兮。”这声音,清越而悲壮,仍在每一个中国人的血脉中隐隐回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