忆江南·重游故地思旧年
暮春三月日记
今日得闲,独往城西古运河畔。柳絮如雪,拂面沾衣,恍见白乐天“日出江花红胜火,春来江水绿如蓝”之景。青石埠头苔痕斑驳,乌篷船系于桩上,随波轻荡如摇篮。忽闻稚子嬉笑,转头见三五垂髫追纸鸢奔跑,手中线轴飞转,恰似三十年前我与阿姊的模样。
旧时月色今犹在
踱至浣纱亭,石栏镌刻的《忆江南》词牌已漫漶难辨。指尖抚过“能不忆江南”末字,忽忆起蒙学先生以戒尺轻点词谱,稚声琅琅诵“江南好,风景旧曾谙”的清晨。那时总不解为何先生每诵此词必闭目摇首,今倚栏望烟雨迷蒙的拱宸桥,方知此中沉味需以岁月酿就。
沿岸茶寮飘来姑苏评弹,三弦叮咚中唱着《秦淮景》。卖藕老妪竹篮里盛着初绽的荷苞,让我蓦地想起李煜“菡萏香销翠叶残”。旧时与阿姊采莲,总要将最大莲蓬藏于袖中,归家后祖母佯怒拍我们沾泥的裤脚,转身却将莲子熬成清甜的羹汤。
画船听雨眠何处
登临望湖楼时骤雨忽至,琉璃瓦上碎玉跳珠。凭窗见画舫缓缓穿桥洞,船头红衫女子收伞翩然入舱,竟与记忆里母亲的身影重叠。昔年梅雨时节,母亲常携我泛舟听雨,舷窗外“斜风细雨不须归”的意境,如今化作手机里不断闪烁的工作讯息。
雨歇时暮色已浓,霓虹倒映水中如散落的胭脂盒。现代激光投影在古老桥洞演绎《清明上河图》,数码化的橹声与全息投影的烛火间,我试图寻找韦庄“春水碧于天,画船听雨眠”的意境。忽见残虹跨处有白鹭掠水,翅膀沾着千年不变的月光。
唯有旧巢燕归来
返程途经翻新的白墙黛瓦,惊喜发现旧宅门楣泥巢仍在。两只春燕衔泥修补,呢喃声如时光的针脚。忽然懂得刘禹锡“旧时王谢堂前燕”非是讽喻,而是对永恒轮回的温柔注解——纵使人间换尽繁华,总有些记忆会借羽翅年复一年归巢。
今夜展笺记此游,墨迹晕开处似有莲香。电脑弹出明日会议提醒时,我正在结尾处抄录半阕《忆江南》。或许怀旧并非沉溺往昔,而是如白居易般将鲜润的记忆制成书签,夹在飞速翻动的时代扉页里,在某场春雨骤歇的黄昏,给予我们继续前行的温柔勇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