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庭中有奇树日记:一树一春秋

庭中有奇树

十月十五日 晴

晨起推窗,忽见院中那棵老槐树竟在深秋绽出新绿,嫩叶在朝露中泛着琥珀光。蓦然想起《古诗十九首》里那句“庭中有奇树,绿叶发华滋”,此刻方知古人诚不我欺。

树之语

这槐树是曾祖父手植,百年风雨在树干刻满篆文般的沟壑。母亲说灾荒年间它的槐花救过全家性命,父亲说它的枝桠托起过三代人的秋千。我抚摸着树身上那个深深的绳痕——那是我七岁时系吊床留下的印记,如今已长成树的一部分,如同时光的琥珀。

叶之脉

逆光看那些新生的叶片,脉络像极了水墨画里的皴法。最奇的是每片叶子都缀着颗露珠,风过时簌簌滚落,在青石板上敲出编钟般的清音。忽然领悟“攀条折其荣,将以遗所思”的深意——古人折枝寄情,或许不是残忍,而是将生命最灿烂的刹那凝固成永恒。

根之思

黄昏时请来园林专家,才知这叫“二次萌发”,因今年闰月气温反常所致。但奶奶坚持说是吉兆,颤巍巍系上红绸带,念叨着“树通灵性哩”。她佝偻的身影与虬曲的树干在夕照里叠成剪影,仿佛人与树早已在岁月里长成一体。

夜读时发现《酉阳杂俎》载“木再华,家道昌”的典故,不禁莞尔。这棵奇树或许不懂什么气候异常,它只是固执地遵循着生命的律动,在属于凋零的季节偏偏绽放,像不合时宜的诗人,在万马齐喑里发出清越的吟唱。

最后以铅笔拓下树皮的纹路,纹理间竟显出山水画的意境。想起下午邻居小孩在树下捡拾荚果,清脆的笑声惊起栖鸟。忽然明白:真正的奇树从来不在深山古刹,而在日日经过的庭前,在代代相传的记忆里,在每一个愿意驻足凝视的寻常时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