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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读张九龄“至精无感遇,悲惋填心胸”有感

夜读张九龄“至精无感遇,悲惋填心胸”有感

一、秋夜灯下的古卷

寒露过后的夜晚,窗外的虫鸣已稀疏不少,只余下风声掠过梧桐的沙沙声。台灯洒下暖黄的光圈,正好笼住摊开的《曲江集》。手指抚过泛黄的书页,停留在“至精无感遇,悲惋填心胸”两句时,忽然觉得千年前的叹息穿透纸背,直抵心扉。

张九龄此诗本是为咏史而作,叹的是伊尹、吕尚这般经世济民之才,未必都能得遇明主。其中蕴含的,何尝不是他自身仕途的感慨?那位以“海上生明月”闻名后世的名相,在写下这十字时,恐怕正望着岭南的星空,将半生抱负碾碎成墨痕。

二、精与遇的千年之辩

“至精”二字何其沉重。古人追求“止于至善”,将学问技艺磨砺到极致,仿佛只要成为良玉,必会有识宝之人。但现实往往是“无感遇”——不是所有精心淬炼的锋芒都能遇到试剑的时机。这种悖论构成了千古文人最难解的心结。

忽然想起白日里整理旧物,翻出高中时的读书笔记。稚嫩的笔迹抄录着《劝学篇》:“积土成山,风雨兴焉”。那时深信只要努力积累,自有风云际会之时。而今重读张诗,才懂得“风雨兴焉”之后还有半句——风雨虽起,未必恰好润泽的是你这座山。

三、悲惋之外的豁达

但张九龄终究是张九龄。他的“悲惋填心胸”不是绝望的哀鸣,而是带着青铜鼎彝般的庄重。深夜读诗时忽然领悟:真正的“至精”,其价值本不完全系于外在知遇。就像玉石深埋山中,其温润光泽自有天地见证。

这让我想起访敦煌时见过的无名画工,在幽暗洞窟里描绘极乐世界,或许终其一生都无人得见其妙笔。但千百年后,这些画作依然让观者震撼落泪。至精者与天地感遇,与岁月感遇,未必非要与当权者感遇。

四、萤火与星光的对话

合上书页时已近子夜。推窗见疏星几点,忽然觉得每颗星都是宇宙中的“至精”者,有些被人仰望,有些永远沉寂在黑暗里。但星光从不因是否被注视而改变轨迹,它们只是遵循着自己的道运行发光。

作为凡人,我们固然渴望伯乐赏识,但更重要的或许是修炼“不与外界毁誉较胜负”的定力。就像古人说的“但问耕耘,莫问收获”,真正的至精之境,本就是一种自足圆满的状态。当悲惋渐渐沉淀,胸中自会升起一片明月,照亮属于自己的山河。

夜风渐凉,墨色天幕上的星子却愈发清亮。忽然明白,最深的感遇,或许发生在心灵与宇宙沉默对话的瞬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