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咏竹·记庭前新笋

咏竹·记庭前新笋

壬寅年冬月廿三 微雪初霁

晨起推窗,忽见庭前积雪间竟破出三两青笋尖,如玉簪斜插于素绢,不觉怔忡。想起白乐天「穿篱绕舍碧逶迤,十亩闲居半是池」之句,原以为这般景致须得江南水乡方得见,不意在这北地寒天亦得窥生机。

竹是去岁邻家老翁所赠,谓其祖籍湘中,随他漂泊四十载。当时只道「蓊郁数竿玉,凋零半鬓丝」,恐其不耐风霜,而今新笋竟顶着碎雪探头,嫩叶蜷如婴儿拳,梢头还托着星点未化的雪晶。

一、虚心

午后持帚扫雪,竹枝倏尔轻颤,簌簌落雪沾衣。忽忆郑板桥「咬定青山不放松,立根原在破岩中」,这竹子何尝不是将根须扎进冻土?我蹲身轻抚笋尖,外鞘层层紧裹,却分明触到内里那股向上挣动的气力。这虚心岂是空无所有?分明是涵纳天地清气的容器。

二>劲节

日暮时雪又零星而下,竹影渐与暮色交融。窗内煨茶观竹,见其枝干在风中弯而复直,恍如苏轼笔下「萧然风雪意,可折不可辱」的风骨。忽觉竹之节非惟枝节,更是时节——春笋破土是生之节,冬雪压枝是韧之节,而此刻新旧交替间,恰似人生百节,总需向上生长。

夜来掌灯作文,墨痕在宣纸洇开似竹影婆娑。想起曾读《二十四诗品》中「犹之惠风,荏苒在衣」,这竹亦如是,它不似松柏喧哗,只是静默地以节律记录光阴。我在这北国庭前,竟得遇一曲无声的江南丝竹。

新笋今夜又该长高几分罢?待明岁此时,或许也能自成「绿竹入幽径,青萝拂行衣」的景致。纸窗透进竹叶剪影,恍见千年前王摩诘在竹里馆独坐,而我与他之间,只隔着一场唐朝的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