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军行日记:边塞月夜思
戊戌年冬月初九 朔风凛冽
驻守玉门关的第三年又七个月,今夜哨岗的风沙格外刺骨。皮袄裹了三层仍抵不住寒气侵骨,忽然想起王昌龄那句“青海长云暗雪山,孤城遥望玉门关”,字字砸在心口,震得胸腔发疼。
烽火台上的凝望
戌时换岗时,王老将军指着远山残阳吟诵“大漠风尘日色昏,红旗半卷出辕门”。血色霞光浸染沙丘的褶皱,像极了故乡秋收时晒场的红椒。新兵小李偷偷抹眼角,他定是想起陇西老家新婚的妻子。昨夜巡营还听见他对着毡帐缝隙的月光练习家书:“待我归家,定亲手为你簪上祁连山的雪莲”。
沙盘前的烛火
子时军帐烛火通明,地形图上的箭头与红圈仿佛“黄沙百战穿金甲”的具象呈现。校尉的指挥棒划过黑水河道,忽然说起七年前在此殉国的兄长——那位据说能用胡笳吹出《折杨柳》的昭武校尉。沙盘东南角的标记处,埋着他断裂的青铜剑与半册《诗经》,风沙早已抹平了坟茔的形状。
“更吹羌笛关山月,无那金闺万里愁”
守夜士兵的羌笛声破空而来,调子竟与江南采莲曲有奇异的相通。笛声裹着雪粒在箭楼盘旋时,忽然懂得范仲淹写“浊酒一杯家万里,燕然未勒归无计”时,笔尖悬着怎样沉重的霜色。
破晓前的热粥
炊烟升起前火头军老赵往锅里撒野葱,铁锅沿结着冰碴。他嘟囔着“都护铁衣冷难着”却把姜丝全舀给守夜归来的士兵。忽然马蹄声碎,斥候带回的羊皮卷上染着血渍与雪水,展开竟是龟兹国使者遇袭的消息。将军的眉头锁成雪山褶皱,帐外战马嘶鸣如“骝马新跨白玉鞍,战罢沙场月色寒”的预演。
天光微明时整理箭囊,发现夹层里娘亲塞的平安符褪了色。符纸背面竟有父亲稚拙小字:“闻子陇西行,汗帛绣金鳞。愿逐李广箭,不教胡马尘”。忽然喉头哽咽——原来三百年前“琵琶起舞换新声,总是关山旧别情”
晨鼓震落帐顶积雪,今日巡防路线要绕过魔鬼城。校尉说那里有汉时戍卒刻在岩壁的诗句,最后半句被风沙啃噬,只余“不破楼兰终不还”的誓言,在赭红色岩石上熠熠生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