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榴花照眼明
——小园初夏日记
清晨推窗，忽见院角那株石榴树已缀满猩红，恰应了韩愈那句"五月榴花照眼明"。花瓣层层叠叠如绢绡，衬着新绿的叶，在朝阳下灼灼欲燃，连石板缝里钻出的野草也沾了三分艳色。
记得去岁寒冬，这石榴枝桠枯瘦如铁，父亲执剪修枝时曾说："待来年五月，定叫你见识什么叫'照眼明'。"如今果然应验。花影斜斜爬上西墙，惊醒了檐下打盹的狸奴，它伸爪去扑那晃动的光斑，却碰落几片胭脂似的花瓣。
二
午后雷雨骤至，急急收了晾晒的陈皮。雨帘中石榴花更显浓烈，像是把整个暮春攒下的朱砂都化开了。水洼里漂着零落的花盏，蚂蚁们驾着这绯红的小舟搬运蜜露。忽然想起《月令》里写"仲夏之月，榴花正艳"，古人诚不我欺。
雨停后，邻家稚子举着竹竿来够石榴花，说要学《本草纲目》染红指甲。我折了半枝给他，断处渗出清甜的汁液，竟引得蜂蝶循香而至。这倒让我记起李商隐的"榴枝婀娜榴实繁"，只不知今秋能否结出饱满的果实。
三
暮色渐浓时，晚风裹着花香渗进窗棂。墨汁在宣纸上洇开，竟与窗外残霞同色。母亲在厨房焯着新摘的蕹菜，蒸汽里混进几缕花香，恍惚分不清是灶火还是榴花在燃烧。这般光景，倒比《岁时杂记》里"榴花时节置酒宴"更教人眷恋。
掌灯时分，见月牙已攀上石榴梢头。明日该寻个白瓷瓶，学《浮生六记》里"插花于瓶，置之案头"，好让这"五月榴花照眼明"的意境常驻心间。毕竟时令之物最是珍贵，就像此刻花下独坐的这份闲适，转眼便会化作他日的追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