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六点三十分，暮色像被稀释的蓝墨水般晕染开来。我推开阳台的玻璃门，晚风裹挟着糖炒栗子的甜香扑面而来，远处高楼的轮廓已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。母亲在厨房叮叮当当地摆弄着月饼模具，父亲正将新买的灯笼挂上桂花树枝头——又是一年中秋。

一、月是故乡明

记得张九龄写"海上生明月，天涯共此时"，此刻窗外的月亮却像被谁用金箔细细打磨过。它悬在梧桐树梢的模样，与二十年前老家庭院里看到的竟分毫不差。那时祖母总会用粗陶碗盛着自制的五仁月饼，月饼表面龟裂的纹路像极了她的手纹。今年网购的流心奶黄月饼精致得舍不得下口，却再尝不到那种混着柴火气的甜香。

二、灯火可亲处

家族群里突然弹出一条视频通话请求。小姑在悉尼的公寓阳台上举着手机转圈："快看！我们这儿月亮刚升起来！"镜头扫过表哥家刚满月的宝宝，三姨父养的多肉盆栽，还有堂姐实验室里发光的离心机。现代科技让团圆有了新的注解，那些跨越经纬度的笑脸在屏幕里堆叠成电子时代的月光拼图。

三、人间小团圆

母亲突然惊呼着从厨房跑出来，原来她按抖音教程尝试的冰皮月饼塌成了糯米饼。父亲笑着用筷子蘸了豆沙馅抹在她鼻尖，这个六十岁的男人此刻顽皮得像偷吃了供品的孩童。我们最终围着瓷盘分食那些造型失败的"作品"，芝麻馅从裂开的饼皮里溢出来，在餐巾纸上洇出深色的笑涡。

夜深时我独自倚着阳台栏杆，月亮已升至中天。楼下便利店值夜班的小哥正就着月光吃便当，外卖骑手的保温箱反射着碎银般的光斑。忽然懂得中秋最动人的文案从来不在商家的海报上——当桂花香穿过千年时光仍能准确击中某个鼻尖，当普世的月光平等地照亮每扇亮着灯的窗，这便是人间最质朴的团圆史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