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二十日 晴
晨起推窗,忽见庭院里的海棠已绽开三两点粉白,这才惊觉孟郊"一日看尽长安花"的时节当真到了。昨夜细雨润物无声,今朝阳光便格外慷慨,将琉璃瓦上的水珠照得颗颗分明。
踏青偶得
信步至城东新辟的沁芳园,但见游丝袅空,柳浪闻莺。几个梳双鬟的小娘子执轻罗小扇扑蝶,鹅黄衫子被风鼓起,倒真应了那句"儿童急走追黄蝶"。石板桥畔有位老者支着画架,笔尖蘸了青绿,正在描摹水中倒映的云影天光。
忽然听得身后脆生生一句"劳驾",转头见个扎红头绳的丫头捧着竹编食盒,里头码着新蒸的榆钱糕。接过时触到盒底犹带灶火的余温,恍惚记起祖母常说"一春须有看花时",如今这看花的闲情,竟要借孩童之手才能重温。
茶寮小憩
晌午在紫藤架下的茶寮歇脚,要了盏明前龙井。看茶叶在素白瓷盏里舒展如兰,忽闻隔座书生吟道:"一曲新词酒一杯",却卡在第二句接不上来。同桌的蓝衫客笑着续上"去年天气旧亭台",众人拊掌称妙。这场景倒让我想起《东京梦华录》里记载的茶坊雅集,千年风雅竟未断绝。
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咚,惊起梁间燕子。那墨羽掠过水面时,恰将倒映的朱漆栏杆剪成两段,又很快被涟漪缝合。茶博士说这是今年头一窝春燕,古人所谓"似曾相识燕归来",大约就是这般况味。
暮色归途
返程时暮云合璧,落日熔金。护城河边的卖花担子已收了大半,唯剩个鬓角簪茉莉的老妪,执意要将最后两枝垂丝海棠赠我。她说:"姑娘拿着罢,这花儿离了枝头,倒比留在树上多看一日春光。"
归家掌灯,发现衣襟还沾着不知何处蹭的柳絮。案头日历显示明日谷雨,忽然懂得古人为何总将"一"字用在光阴上——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,而最初的那"一日看尽长安花"的悸动,才是所有故事的开始。